第 30 章 第 30 章_种玉心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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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第 30 章

  若芯自是知道,娟娘这般做派是在帮着刘钰安抚她,若她还不管不顾的闹出来,传到太太和她的耳朵里,就真是不知好歹了,虽依旧恼恨刘钰,可也没再挣扎只任由他抱着

  刘钰见她乖顺了,心里的烦闷下去了些,低头吻了吻她,哄道:“方才在佛堂,太太还跟我说,她一时急了才罚你的,还叫爷跟你说别往心里去,你倒好,说了这么些赌气的话往爷心口上戳,平时怎么没见你这般牙尖嘴利”

  又握了她的手道:“外头闹的那个,是爷应酬时用的,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闹这么一出,叫爷在外头丢了好大的脸”

  “如今外头指不定怎么编排爷,偏康家的人赶在这会子来了,太太最是要面儿,回头身上又得闹病,不得安生”

  若心也不说话,只听刘钰一搭一搭的跟她解释,末了,他说

  “你且放心,我绝不把她领进来给你添堵,明儿我亲去给她吃落胎药”

  说完只觉怀里人一个哆嗦

  若芯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刘钰,见他神色平静,并没有一丝的不舍,心里竟没来由的可怜起那怀孕的女子,盯着刘钰的眼睛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长辈逼你的”

  刘钰想,她听了这话该心里欢喜才是,怎么倒还问起这个,心里不满正色道:“那依你,当如何处置”

  “你若舍不得,把她放到外头,你外头又不是没有”

  刘钰刚下去的烦扰又往外冒,怒道:“你倒大度,你怎么知道爷外头有人,哪个同你说的,我把她收了,你就不怕她生个孩子再跟你抢男人么”

  “又与我什么相干,她怀的是你的骨肉又不是我的”

  “是爷的又如何,这样处心积虑得算计爷,我若因了这个便如了她的意,满东京都会以为我刘钰是孬种,被个女人胁迫至此”

  若芯听了这话,只觉身上隐隐发凉,这样狠绝的枕边人,有朝一日若她不讨他喜欢,或是惹怒了他,会是个什么下场,脸色越发白了

  刘钰话说的狠了,见若芯满眼惊恐,只怕吓着了她,复又拉了她到怀里,抱起来放到腿上搂着,低头吻了吻她脸上的泪痕,哄道:“你别怕,你与旁人不同”

  好半天才听她在他怀里低声道:“倘若当初”

  刘钰揽着她的手因听了这四个字突的用上力道,他厉声打断:“没什么倘若,你再提什么当初不当初的,爷可就恼了,都说了,你与旁人不同,只管放心就是了”,他到底底气不足,不肯在若芯面前提之前的事,倘若当初她来找他,他会不会容下她和孩子

  可若芯却想的明白,她同旁人并无不同,不过是他身边的一个女人而已,倘若有一天她碍着了他的利益前程,也是可以说舍便舍了的,这世上最大的妄念就是存了分别心,有所期待,将来的下场只怕凄惨,她这样想着,便讨好似的抬手搂住刘钰的脖子,脑袋往他颈窝里靠了靠,缓缓道:“我知道的,我早知道的,当初做下的,早早晚晚要面对,我以为我不怕,却是高看了我自己,二爷,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寻常妾室罢了,二爷若是喜欢我就好好待我,若有一天不喜欢了,看着阿元给我留些体面,放我出去,我回家也好,去外祖家过活也罢,绝不心生怨恨,我原也是从那些地方来的”

  听了这话,刘钰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又不自觉的沉了下来,她这般亲昵的靠着他,嘴里却说着绝情的话

  刘钰此时身心疲惫,虽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想动气了,盯着她半垂的眼帘道:“爷待你如何,你心里很该清楚才是,今儿你受了委屈,爷只当你说的是气话,不跟你计较,你记着,以后你想怎么样,爷都依你,只一样,这话别再叫我听见,否则爷打折你的腿,看你能回哪去”

  说罢,强行将她从怀里推出来,喊丫头将饭摆到炕上来吃,若芯见他冷了脸恼了,也不再说什么,待吃过了饭,二人便各怀心事的睡了

  次日,刘钰见了聂诗诗,不觉吃了一惊,差点没认出眼前憔悴不堪的女子,曾是那风华绝代的东京第一美人,没想到她委顿至此,诗诗穿着雪青色素布裙子,头上不着一物,面颊上冒出些紫红斑驳的痘,浮在蜡黄的小脸上很是突兀

  刘钰不再瞧她,只道:“不曾想你有这样的手段,以前没瞧出来,你是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还以为你一片真心对着爷,不成想爷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聂诗诗看着刘钰凶神恶煞的样子,反而勾着嘴角笑了笑,鼻翼两侧的月痕纹跟着弯了弯:“二爷还是头一回骂奴”她蕙质兰心,年纪轻轻便已俱盛名,做局应酬时,刘钰只一个眼色递过来,她便分毫不差的知他在想什么,刘钰每每夸她还来不及,哪里舍得骂过一句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你在爷心里一直是个明白人,昨儿那小厮报我,是你来闹事,爷只不信还当是耳朵听差了”

  诗诗却没等他说完,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便下来了,许是因为眼睛干涩刺痛,她深深挤了下眼,答非所问道:“我以为二爷喜欢孩子,我竟然孤注一掷的要去给二爷生孩子,我真傻,我怎么能相信二爷真的只喜欢孩子呢,怎么能”

  又悲戚道:“昨儿妈妈来说,二爷不肯要我,府里容不下我,连孩子都不肯要,连去母留子的话都没有一句”

  刘钰见她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无奈道:“你想叫爷养着你,你说便是,如何就闹出来,如今人尽皆知,爷的脾气你很该知道,还是你鬼迷了心窍,妄想爷会留下孩子让你进府里去”

  “我以为这些年了,二爷会对我有一丝情分,却也没有半分,这些年我能猜透二爷所有的心思,可怎么都没想到,二爷心里想要的人竟是个女医”

  刘钰对聂诗诗并非毫无情义,想这女人跟了他,应酬上着实帮了不少,他心里感念,原替她打算着,这勾栏里头喜新厌旧,她再红也不过几年光景,倘若她不肯嫁人,就置一处宅子在外头叫她过活,有他在一日,自不会叫旁人欺负了她去,可却没想到闹出这一张来

  刘钰越想越烦,他身边怎么就没一个知好歹懂进退的女人,不是整日里想出府,就是整日里想进去的,都说女人心不可测,他实在懒得猜,叹了口气道“如今这般,东京你是待不得了”

  诗诗轻笑着打断他,眼里有了一丝往日的神采,道:“二爷放心吧,我自会去嫁人,再不去扰二爷的清净了”

  刘钰一愣,疑惑道:“嫁人?嫁谁?你的肚子?”

  “二爷只顾气奴闹出来,怎么不叫大夫来给我诊一诊,三年了,爷把奴□□成了你的左膀右臂,我学了那么多,可也没想到这些个手段会用到二爷身上去”

  刘钰只觉一记焦雷在脑中炸响,呆在当地,他确实没想到这女的会假孕来算计他,他筹谋千里,谨慎异常,不想竟折在这女人手里,不可思议的瞪着她道:“你疯了么”想她这般丧心病狂,倒不怕他一怒之下杀她泄愤,还是她笃定他舍不得不忍心杀她

  诗诗瞧着刘钰怒不可掲的样子,心里涌上一丝松快,她想她并不是一败涂地,至少也得了个两败俱伤,她此时心里再明白不过,刘钰心里没有她,眼前的男人给不了她想要的,起初她只自欺欺人,若她有了他的孩子,又凭着过往的情分,刘钰舍不得,必会接纳了她,就去点一把火,逼一逼他,挣得出来就皆大欢喜,挣不出来也死了这条心,聪慧如她,这样的好权谋却用在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身上

  诗诗拿起手上的雾蓝色棉纱帕子,试了试脸上的泪珠,捏着声音小意道:

  “爷莫怪,奴本命苦,家遭变故,流落至此,虽卑微,也想体体面面的活于这世上,不想叫人说我是忘恩负义之徒,今日之前虽心有不甘,可算计爷也不过是想放手一搏,还以为会有一丝出路,可…,爷只当还了奴的一腔情义罢”

  这才是她该说的话,聪慧与洞察人心才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而不是靠男人的施舍,她盘算着,此刻,她不能撒泼打诨,更不能跟眼前的男人谈什么情义担当,而是放出她的手段来,叫他绕过她,思忖间,就缓缓露出小女儿顾影自怜的神态来,对着刘钰娇嗔,博一丝怜悯,好叫他依旧觉得亏欠她,这般楚楚可怜自是没有不成的,刘钰的神情已然告诉她,他不会再追究什么

  诗诗款款起身走到刘钰跟前冲他盈盈一拜,悲戚道

  “这一拜,谢君不疑有诈,留了对奴的信任”

  “这第二拜,谢君当初怜惜搭救,叫奴不至深陷泥沼”

  “这第三拜,谢君予奴安身之所,叫奴不至老无所归”

  “此一别,惟愿郎君千岁,岁岁常健”

  刘钰从勾栏院出来,又觉身心疲惫,事虽了了,可还是觉得又烦躁又憋屈,总不能真的杀个女人泄愤,打落牙齿活血吞,如今外头传的沸沸扬扬的,更做实了他风流名声,他以前对此不屑,况且闹这些事的世家公子多了去了,可这回总觉心里不受用,家里若芯必还碍着这事不给他好脸色,回了家少不得一顿吵闹,抚了抚额,叫过吉武,叫他去府里告诉田七,多叫几个人去钟毓馆取他的细软去城外练兵

  吉武一脸不解,想这二爷是不是有什么话没嘱咐全,赶着问:“爷可还有旁的事,二爷去营里的细软田七一个去取就够了”

  刘钰扭头瞪着这蠢材,道:“那就一个人去,悄悄的,最好别叫旁人知道”

  吉武瞬间会意,忙的跪下讨饶:“二爷息怒,小的这就去,保管把事办妥了”

  吉武抹了抹脸上的汗,回了刘府,他想,这趟差可不好当,果不出所料,田七带着好几个人,尽挑着若芯在屋里忙的当口,兴冲冲的去了钟毓馆,引了好几句,还是没讨着这姑娘一句贴心话,实在无法,只得骑马去了西郊,待回过刘钰,从营帐里退出来,已是一身冷汗

  呼啦啦的东南风吹着,田七透过那被吹开一角的靛青色营帐,伸着脖子往里瞧,只见二爷一脸怒相,抬手去换他的铁皮铠甲,他还以为会有爷的怒骂的声音传出来,再不然也得砸了东西,可却没有,便对吉武道:“爷没生气,可说什么了?”

  吉武叹了叹:“能说什么,倒不如寻个由头打我两下来的痛快,那姑娘可真是这个”说完冲着田七竖起大拇指,又道:“走吧,田大爷,我送你回去”

  两人一面走一面忍不住又聊了起来

  “我就纳闷了,这二爷不是打发了那闹事的行首么,怎么姑娘也不知哄着爷高兴,白叫咱哥儿几个不好当差”

  “想来二爷是不愿意打发诗诗姑娘的,你同二爷出门的时候可见过那诗诗姑娘,那可是行首里的翘楚,怎一个风华绝代,我有一回还听她说过话,别看是个行首说起话来文邹邹的,听的我腿都软了,这样勾人的,哪个舍得”

  “你的意思是二爷不得已,才忍着打发了”

  “府里好些人私下都说,出事那天晚上若芯姑娘跟二爷好一顿闹,寻死觅活的,约莫也是因为这个”

  “若芯姑娘怎的这样想不开,这还不落个善妒的名儿”

  “你管那个,我还听说,太太信佛不落忍,要请人做法事”

  刘钰的几个心腹小厮,吉武常胜多管外头的事,便就比田七石头这些管内府事的来的体面些,田七原想着,家里好容易有了若芯这么个得宠的,二爷回家勤了,差事也多了,刚觉同吉武常胜一般得主子眼了,怎么也没想到若芯是这么个没眼色的性子,不觉又是叹气

  待他回了府里已然到了晚饭时分,刚要坐下吃饭,便听人叫他,说太太找他回话,他不敢耽搁,饿着肚子一溜烟的跑去了长春馆,将这一路上备好的话,说给康氏听:“太太,二爷说待几天就回来,大营那边是吉武跟着,东南风有些大,小的们给二爷备好了一应披风衣裳,还带了些爷爱吃的点心干粮,都是小厨房备好了能存放的,奴才瞧着爷不大高兴,许是,许是因为前些日子的事,在外头散一散,也是好的”

  康氏点了点头,给了他一小块夹角银子,又嘱咐了他几句,便打发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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