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_枭姬驯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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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过

  自徐妍嫁入侯府后凭其父在宗室内的功绩声望以及她吴侯夫人的地位尊荣谁见着她都是客气有礼,唯独孙尚香从她进门后就没给过好脸色,上次当着孙权的面打她一巴掌这次当着吴夫人的面竟也毫无顾忌。徐妍满腹怨愤偏偏自持身份发作不得,只能暗暗咬牙,捏紧手中绣帕。

  “孙尚香!”孙权骤然提高声音皱眉斥道“你已不是稚子蒙童了,怎还如此口无遮拦、任性妄为?”

  孙尚香心中不忿冷冷反问道:“她起的头怪我?”

  孙权见她犯错还一幅理直气壮的模样,怒意在胸中翻涌,但还是强压下来,眉头越锁越深,“孤身离家让全家人为你担心你非但不认错,还在此顶撞兄嫂你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还有没有忠孝之心?”

  “平民百姓家尚且安分守已你身为侯府千金如此目中无人、任性恣意传出去都让人笑话!”

  这番训斥颇为严厉,连吴夫人都忍不住蹙眉看他,孙尚香被他说得羞愤气闷,还勾起了这两日来一直压抑的委屈伤心,酸涩涌上喉间,怕话出口带着哭腔,只好紧抿双唇,红着眼别过头去,不欲与他争执。

  “二哥!”孙匡见孙权发怒,赶紧出声维护孙尚香道,“反正小妹都已回家,人平安无事就好,你别过多责怪她了。”他心下略急,语速快了些便不由咳嗽起来,曹氏见状连忙帮他抚背顺气。

  孙匡止住咳嗽,随即目光柔和地看向孙尚香,好意提醒道:“小妹,还不快认个错?二哥这几日四处派人暗中寻你,担心得寝食难安。”

  孙尚香咬唇将泪意忍了回去,这才转回头,望了一眼主位上不怒自威的孙权,冷笑一声道:“他哪是担心我的安危,他只担心他的面子和侯府的名声。”

  “你!”孙权被她一噎,气得拍案而起。

  眼看两兄妹又要挑起战火,吴夫人终于忍不住,沉下脸厉声劝阻道:“好了!我说过多少次,家人间要和睦相处,如此才是安宁长久之道。非弄得跟仇人似的,你们是想把我气死不成?”

  孙权见母亲生气,连忙收敛怒容,合手躬身一揖,“母亲,小妹她……”

  “行了行了。”吴夫人神情疲惫,摆手打断他,“你不是还有公事要忙吗?处理政事要紧。先回去吧,我来同香儿说。”

  吴夫人已经发话,孙权自是不敢违逆,只好顺着应下,行礼告退,走之前瞥了孙尚香一眼,恨铁不成钢似的轻叹口气,拂袖快步离去。

  孙匡、曹氏、大乔紧跟着起身,识趣地行礼退下,徐妍虽气愤孙尚香每次犯错都是轻拿轻放,但吴夫人摆明了要护短,孙权都不敢拂逆,她做儿媳的自然无法多嘴,只得把怨愤咽回肚子里,略微福了福身就转身离去。

  厅内只剩下母女二人,吴夫人看着眼眶泛红却紧抿双唇的女儿,眼中露出怜爱的光芒,不忍再苛责她,伸出手轻唤道:“香儿,来。”

  孙尚香忙走上前,握住母亲的手,顺势坐到她身侧。

  吴夫人轻轻拍着女儿的手,眼眸微垂默然良久,长叹一口气道:“是母亲逼你太紧了,你离家出走,更多是为躲避婚事吧。”

  孙尚香没想到母亲非但不责怪处罚她,还将过错归到自己身上,越发感觉汗颜无地,红着眼垂下头,轻轻叫了声,“母亲。”

  “江东六郡之地,你偏偏选择去海昌,是为了那陆家公子吗?”吴夫人默然片刻,忽然如此问道。

  孙尚香心下一惊,顿时结巴起来,下意识地欲掩饰,“母亲,我……我不是……”

  吴夫人满目怜惜地看着她,轻笑一声道:“母亲也曾年轻过,明白女儿家的心事,在母亲面前不必避讳隐瞒。”

  “你表兄才能平平,你瞧不上也就罢了,谢家公子虽说不上当世英豪,但也称得上百里挑一的江东才俊,可是连了解的机会你都吝啬给予,这般抗拒成婚,必定是有心仪之人才会如此。”吴夫人用一种了然的眼神看着她,伸手将她散落的一缕鬓发别在耳后,“那陆伯言我虽未见过,但也有所耳闻,你二哥也曾提过陆家两位公子,说那陆绩虽博学多闻,文章俊拔,但性情刚直,还有些恃才傲物,不如陆议谦和谨慎,处事稳重,想来是位温润端方的谦谦君子,的确容易让女孩心动。”

  吴夫人说着语声渐轻,微有些出神,似乎是透过情窦初开的女儿想到了自己的少女时光,沧桑的面庞上浮现温柔的笑意,“你是喜欢他,而且非常喜欢,是吗?”

  孙尚香见心事瞒不过母亲,唯有抿唇点了下头。吴夫人叹息一声,继续问道:“那他喜欢你吗?”

  一句问话再度勾起孙尚香心中酸涩,她鼻尖发酸,眼眶更红了,忙垂下眼,用力摇了摇头。

  吴夫人凝视着她,柔声追问,“那你还想继续喜欢他,或是……直接让你二哥赐婚?”

  孙尚香沉默片刻,更加坚定地摇头,“他不喜欢我,若是硬逼他娶我,这是侮辱他,也是侮辱我自己。”

  她神情又变回了惯有的倔犟,但声音中难掩哽咽,还是泄露了心里的难过。

  不过,虽然伤心,却懂得放手,这何尝不是长大懂事的表现?吴夫人看着她,怜惜的眼神中又露出欣慰,“你能这么想就好,两情相悦尚难白头偕老,何况是一厢情愿?”

  吴夫人勾起了伤心回忆,将目光投向堂中虚空的一点,淡淡道:“我幼年丧父,青年丧夫、中年丧子。母亲就怕你走我的老路。所以啊就想我还在的时候为你将亲事定下来,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儿女亲事向来是以联姻结盟或是拉拢重臣为目的,你二哥、四哥的婚事便是掺杂了诸多政治考量,可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母亲不想你也如此。”

  “一次次送丈夫儿子出征,日等夜等,却不知最终等到的是他们凯旋的战报还是阵亡的噩耗,这样的日子母亲过了大半辈子,不想你再经历这般煎熬,我就希望你未来的丈夫不用征战沙场,也远离官场争斗、权力风波。男方不必出身勋贵,亦不必超群出众,只要他家庭和睦,品性纯良,能敬你、爱你、一生对你好,我就能放心了。”

  “有时候,平平淡淡,简简单单,反而能长久。”

  孙尚香安静地注视着母亲,看着她端庄华贵的妆发,纵有金玉钗环装点,仍掩不住鬓间的灰白,而听完母亲殷切的话语,这才明白这一年母亲催促她婚事背后的用心良苦,一时间内心酸楚再也按压不住,孙尚香倾身靠进吴夫人怀里,含泪哽咽,“母亲……”

  “其实从私心来说,母亲也想多留你两年。”吴夫人搂着她,沉吟半晌,叹道,“也罢,既然你还不想嫁人,那就不谈这事了,不过你得记住母亲对你说的话,把眼光放得长远些,你的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一定还能见到更美的风景,遇到更好的人。”

  孙尚香紧紧抱着母亲,闭上双眼,泪水潸然滑过脸庞。

  此次孙尚香偷跑去海昌一事只有少数人知晓,孙权下了严令,不许府内知情的侍女护卫外传,同时派人抓了几个在坊间故意散播谣言的地痞,是以对于百姓而言,这不过是又一桩关于侯府不辨真假的绯闻轶事,没过几日就渐渐淡忘了。

  孙权接到了陆议的请罪文书后,又先后收到了孙宜和淳于式的上书,关于海昌开仓赈灾一事,两方各执一词,孙权却并不偏信偏袒亲族,派遣司法官吏前去查清事情原委,待得知陆议所书属实,便赦免其私开官仓之罪,并处罚了不俱实以奏灾情的州郡大小官吏,淳于式被撤去官职,复命顾雍为会稽郡丞,孙宜考虑到他宗亲身份,虽未重惩,但也被贬官,改任名士步骘为海盐长。

  东部灾情解决后,孙权加紧厉兵秣马,整军备战,转眼到了建安八年仲秋,孙权终于决定亲征江夏太守黄祖。

  此次出征,孙权令中护军周瑜与重臣张昭留守吴郡代理军政,他则亲率程普、黄盖、韩当、吕范、徐琨、凌操、周泰、吕蒙等心腹重将,并出动了战船数千,兵卒二万,声势浩大沿江而上,意在完成建安四年孙策未竟功业,一举消灭黄祖,为父报仇,夺取江夏。

  交战之初很顺利,休养三年、兵威正盛的江东军在各个得力虎将的带领下势如破竹,在长江上大败江夏舟军,黄祖抵挡不住,率残部逃回城池,江东军一鼓作气,进围夏口城。

  不料,就在将要攻克城池时,后方的豫章会稽爆发大规模山贼叛乱,孙权不得不放弃即将到手的胜利,下令回军平叛。

  这次山越作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像是有预谋一般,趁着吴侯率大军攻打江夏,多地山越宗贼同时叛乱,且来势汹汹,残杀百姓,袭击城池。孙权亲自坐镇豫章郡椒丘,分遣诸将讨伐山越。

  这次西征江东虽胜,结果却不并令人振奋,不仅是因为中途回军没达到预想战果,更是因为江东还损失了两员大将。

  平虏将军徐琨中流矢不治身亡,校尉凌操轻舟追击败军时,被敌将甘宁射杀,凌统奋力夺父尸而回。孙权以其父死于国事,拜凌统为别部司马,行破贼都尉,统摄其父部下兵卒。

  消息传回吴侯府后,徐妍当即昏厥了过去,醒来后茶饭不思,一连哭了好几日,吴夫人忍下悲痛,在侯府内设灵堂祭奠。

  纵然孙尚香与徐妍不和,但看着她丧父后憔悴痛哭的样子,也不由心生怜悯。望着府内的再次挂起白幡白灯笼,想到三年前大哥的灵堂,内心更添哀戚。既为阵亡的姑父徐琨和凌操校尉,也为那些在战争中殒命的江东士兵。

  想到大哥,孙尚香不由又想到建安四年的江夏战役,忽然惊觉与这次的情况是何其相似!

  当时大哥也是正欲乘胜西进,但后方突起山越叛乱,上一次是广陵太守陈登受曹操所命,阴遣间使入江东,煽动严白虎余党作乱,难道这次也是曹操故技重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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