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_枭姬驯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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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

  这一年的新年过得比前两年热闹了许多。

  侯府家宴上,当吴侯新纳的步姬第一次出现在孙氏宗亲面前时登时引发了不少窃窃私语。

  步姬是名士步骘的同族她不仅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步练师,容貌更是出众即使不及二乔国色天香,也称得上丽冠群芳。

  大半年前她入府后就极其受宠,不久便怀有身孕这对江东上下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喜讯毕竟吴侯已二十五岁,先后娶了两位妻子,都无所出若是步姬能生下儿子那江东大业也不用担忧后继无人了。

  盛装打扮的徐妍虽坐在孙权身旁可整个宴会上她的丈夫连目光都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一刻。满堂欢乐徐妍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宴未过半就借口身体不适想离席。

  若是以往,孙权就算不叫医师来,也会关心问候两句如今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徐妍紧抿双唇强忍怨愤向吴夫人和孙权各行了一礼,随后在众宗亲各异的目光中,挺直背脊,缓步离开。

  这一幕,坐在席中的孙尚香也看在眼里。

  她并不同情徐妍,如今徐妍遭受的冷落,正是当初谢兰所经历的。可是,她也不想落井下石,嘲讽徐妍完全是自作自受,毕竟谢兰的悲剧,能说是徐妍一手造成的吗?

  谢兰出身会稽世族,作为孙权明媒正娶的妻子,无错无过,岂能让她“大度”接受让位?而徐妍出身将门,心高气傲,只愿做正妻不甘为妾,这也无可指摘。可偏偏二哥当时为了姑父徐琨乃至徐家的助力,丝毫不顾念谢兰,果断地迎娶徐妍进门。

  要说错最大的,其实是二哥。

  一片觥筹交错、笑语喧哗中,孙尚香转头望向主位上正与宗亲笑谈的孙权,心情有些复杂。

  那时,在这件事上,她对于孙权的所作所为是深刻鄙视的当然现在依然如此,不同的是,当年她对于孙权那套为了江东大业的说辞嗤之以鼻,如今,她却慢慢相信了他那时说的是真心话。

  不得不承认,孙权的做法确实赢得了徐家的绝对支持和效忠,姑父徐琨为江东舍生忘死,乃至在建安八年的江夏之战中献出了生命。

  身为吴侯,江东之主,他做的每件事的确都以江东大业为先,头脑一直很清醒,比如眼下,哪怕他早已厌烦徐妍,哪怕他再怎么喜欢步姬,也没有休了徐妍,让步练师成为正妻。

  原因也很简单,毕竟徐家即是宗亲又是吴郡豪族,在江东影响力不小,姑父又是为江东大业而牺牲,不管是出于亲情、大义、还是利益,只要徐妍没犯大错,他都没有理由休妻。

  在他心中,个人的喜恶爱恨与江东大业比起来都微不足道。

  孙尚香眉头轻蹙,眉眼间难掩一抹忧虑。

  若她没记错,赤壁之战未来一两年内就会爆发,孙权会和刘备结盟抗曹,随后不久就是孙刘联姻,虽然三国演义里,孙刘联姻是因为周瑜想夺荆州,为擒拿刘备设下美人计,结果弄假成真,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想想演义的虚构程度和公瑾兄真正的为人,情节肯定当不得真,历史上应该就是为巩固联盟的政治联姻。

  要是未来真像演义里情节那样发展倒还好了,只要刘备敢来,她才不会心软,绝对会把刘备扣在江东!

  ……

  念及此,孙尚香神情一震。

  是啊,为何不可呢?

  曾经她想改变大哥的死亡,可是失败了,但她依旧不甘心!她是人,不是木偶,就算冥冥中早已注定,她绝不会心甘情愿受人摆布,受所谓命运的摆布!何况,不到死的那一刻,又怎知故事到底会怎样呢?

  月上梢头,宴会还未结束,吴夫人就已精神不济,孙权见状,立马就让侍从去唤大夫,还准备提前散席,吴夫人摆手道不必,让他留下继续与宗亲们宴饮,只让孙尚香陪她离席。

  孙尚香放心不下,还是让侍女找来大夫为吴夫人请脉。

  上了年纪的人本就易疲倦乏力,一到寒冬时节种种气虚体疲的症状则越发严重,孙尚香坐在吴夫人榻边,凝神听着大夫絮絮叨叨的叮嘱,双唇紧抿,听得十分认真,半懂不懂的地方还要特意问清楚,吴夫人反倒好像不怎么在意,微笑着挥挥手,让大夫退下。

  大夫眉头紧锁,微叹口气,只好拱手一礼,去到外间开安神的方子和一些驱寒的食谱。

  孙尚香接过侍女奉上的安神汤,服侍吴夫人喝下。

  侍女们放下帐幔,往角落的鎏金博山炉里点上助眠的檀香,清烟袅袅,闻之令人心静。

  屏退侍女后,吴夫人靠在软榻上,拉过孙尚香的手,笑问道:“今日家宴上,你一直心神不宁的样子,在想什么呢?”

  孙尚香一愣,摇头笑道:“发愣来着,没想什么。”

  吴夫人岂能看不出她在掩饰,笑着拍拍她的手,“女儿的心事,母亲怎会看不出来?你放心,你和陆伯言的婚事,我已经跟权儿提过了。”

  孙尚香神情微惊。

  难道母亲以为她是恨嫁了吗?她有些尴尬又有些不好意思,呵呵一笑道:“母亲,其实我不急……我还想多陪母亲两年。”

  “真的不急?”吴夫人故意逗她,反问道。

  “嗯。”孙尚香诚恳点头。

  “那就再等看看吧。”吴夫人话语一转,故作不在意道,“反正江东才俊也不止陆伯言一个,说不定有更好的出现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孙尚香顿时紧张起来,赶紧道:“我心里认定了他,其他男子再好,我也不嫁!”

  吴夫人不由摇头轻笑,看着女儿坚定的神情,忽然又有些怔愣。

  孙尚香见吴夫人突然沉默,心里越发七上八下,不由轻声唤道,“母亲?怎么了?”

  吴夫人回过神来,柔声道:“想起一些从前的事。”

  孙尚香心下好奇,但又怕勾起母亲伤心,只好小心翼翼试探问道:“是您和父亲之间的事吗?

  吴夫人点点头,垂眸看向孙尚香腰间一直挂着的那块虎纹玉佩,伸手托住,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我和你父亲第一次相遇的情景,说起来还与这块玉佩有关。”

  原以为那些久远的记忆早已模糊,可随着吴夫人渐渐陷入回忆中,多年前的情景缓缓变得清晰鲜活起来,恍然如昨。

  她从小父母双亡,和弟弟一起寄住在钱塘县亲戚家,那年她十四岁,正欲同弟弟乘船回吴县扫墓,祭拜父母。不料在渡口时,就碰上一群海贼劫掠商贾货船,来往旅客皆吓得不敢动,船只也不敢起行。

  有位老船夫似与海贼起了冲突,顿时遭到拳打脚踢,那贼人甚至拔刀欲砍,周围行人霎时惊呼不断,可是面对凶神恶煞的海贼,还是没人敢上前。

  她不忍见老船夫送命,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咬牙冲过去,将自己身上的钱袋和包括那块玉佩在内所有首饰都给了出去,强忍害怕道:“你们劫财便罢,莫要杀人!”

  其余海贼见状拿着刀围了过来,她背脊生寒,浑身发抖,强撑着才没有流露出软弱的神情,眼神示意不远处的弟弟,让他不要过来。

  海贼头目接过手下递上的玉佩,对着太阳眯眼瞧了瞧,发现值钱,察觉到她家境富裕,又见她生的貌美,遂起了绑架的意图,调笑着说要掳她回去做压寨夫人,说着还动手动脚,她从未遇见这样的事,羞愤至极,弟弟见她受欺负,虽也害怕,却还是怒吼着冲过来,想保护她。

  然而她低估了这群亡命之徒的凶恶程度,那头目一脚将弟弟踹翻,随后竟拔刀欲杀他,她大惊失色,想也不想就扑过去,抱住弟弟,用后背对向刀锋。

  她以为她们姐弟就要这样命丧当场,绝望无助之际,一绛衣少年仿佛从天而降,提刀大步而来。

  他一边走,一边用手东西指挥着,好像在部署对海贼的包抄围堵,海贼们望见此情形,以为是官兵来抓捕,吓得扔掉财货,四散逃走。

  少年竟还独身追杀海贼,斩杀一人而还。

  岸边众人皆惊,她也吃惊得说不出话。

  少年径直向她走来,左手紧握,右手执刀,刀上还在滴血。

  她心跳骤然加快,愣愣地看着少年走到她面前停住,收刀回鞘,伸出左手,她的玉佩赫然出现在他掌心。

  莹润透亮的玉佩上也沾染了几点血迹,少年发现,手伸到一半立马收了回去,用自己衣袖擦干净,这才又递还给她。

  “女郎,你的玉佩。”

  “多……多谢公子。”

  她脑海有短暂的空白,愣愣地拿回玉佩,除了道谢别无他话。

  少年并未离去,而是一直盯着她瞧,目光灼灼,仿佛比头顶的日光还热烈,比平静的大海还深邃。

  她心下慌乱,忙垂下头,少年忽然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双臂抱刀于胸前,“我叫孙坚,富春县人,今年十七。你叫什么?”

  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问女子闺名,这太失礼了!然而少年英俊的脸上满是真诚的笑意,仿佛认为天经地义,没一丝一毫的不妥。她又羞又无措,只好匆匆行了一礼,拉着弟弟快步离去。

  “诶,你到底叫什么?家住何处?”身后传来少年不依不饶的高喊,语气带笑,充满自信,“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

  她面颊生红云,忙加快脚步。

  虽然那日她落荒而逃,那个叫孙坚的英武少年却从此住进了她的心里。

  后来她偷偷派人去打听,得知他因杀贼一事声名大振,郡府召他代理校尉之职。

  再次相见是一年后,他来府上提亲。

  亲戚们嫌弃孙坚出身低,认为他为人粗狂轻狡,想要拒婚。她也有过犹豫,毕竟他们只见过一面,但最终她选择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

  后来,她便嫁给了他,在她最美好的及笄之年。

  新婚之夜,他问她,为何们她家亲戚长辈们都不愿许婚,她还愿意嫁给他。

  她说,因为她相信那位胆气过人、勇猛杀贼的少年不会是错的人。

  那时的孙坚也只有十八岁,闻言紧紧握住她的手,笑得像个孩子,她反问,他们只有过一面之缘,为何就那么执着地要娶她?

  他笑答,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是我要娶的女人。

  时光倏尔,白云苍狗,转眼三十多年过去,吴夫人忘了许多事,但她依然记得他说这句话时的样子。

  纵然此后尝尽悲辛,她仍不后悔嫁给他。

  即使人生重来一次,她依旧会坚持当初的选择,那样热烈又执着的少年爱恋,那种非对方不可的坚定,一旦遇上了,谁又能拒绝呢?

  这也是吴夫人最终还是没有逼孙尚香嫁人,而是让她自己选择的原因。虽然她曾想过给女儿挑一户安稳富足的世族人家,可见孙尚香绝对不接受,她也没再勉强,毕竟自己年少时就选的是嫁给喜欢的人,而不是门当户对的婚姻。

  虽然身为母亲,她万分希望子女过得平安顺遂,可人生的路,终究还得他们自己走。

  孙尚香双手托腮,听完母亲的故事,深受触动,良久才回过神来。

  “原来这块玉佩见证了母亲和父亲的爱情。”她感叹道。

  想到她和陆议初遇和第二次见面时的情景也和这块玉佩有关,孙尚香不由抿唇而笑,如此说来,这块玉佩岂不是又见证了一桩姻缘?

  “不说我了,还是说说你的婚事吧。”吴夫人微笑着继续先前的话题,“我本来想快些定下来,也算了结一桩心事,但你二哥的意思,是不想太仓促,而且……陆伯言毕竟资历浅,军职不高,你二哥想征伐江夏凯旋后,等陆议立了军功,给他升一级军职,那时再给你们指婚。我想着这样也好,免得外人说闲话。”

  孙尚香惊讶孙权竟这么容易就同意了,转念又想,母亲都发话了,孙权从不违逆母亲,自然不会反对,而且眼下他也没理由反对。

  她忽然有种幸福来得太容易的恍惚感,她真的要嫁给陆议了吗?那么未来孙刘联姻就不会再发生,她的命运也能就此改变了?

  顺带写写父母辈的爱情,忽然觉得孙坚和吴夫人的设定也能写篇言情勇烈过人寒门武将才貌双全世族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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