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
昨夜死于丹阳太守府的人早已被妫览命手下连夜处理掉，数个时辰的大雨冲刷掉一切痕迹只是空气中似乎仍弥漫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暗示着这里曾发生过的血腥叛乱屠杀。
不过这对于妫览戴员而言，却是令人振奋的喜讯。
等他二人将丹阳郡献给杨州刺史刘馥再上报曹司空邀功他们还怕没有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可享？
眼看事情进展顺利，成功之日近在咫尺妫览有些得意忘形起来，戴员相比起来更为谨慎仍住原来府邸而妫览则堂而皇之住进了太守府，不仅悉数掠取孙翊从前的侍从婢女，还迫不及待地逼娶徐婧为妻。
自从昨夜府兵叛乱后，徐婧就已确定谋害孙翊的幕后主使就是妫戴二人，妫览竟还无耻逼迫她嫁给他徐婧恨不得拿着刀子与他同归于尽可又想到当下孙匡被关入大牢重兵看守命在旦夕，阿香虽逃出太守府，却消息全无，生死不知。若她违逆不从定会被妫览恼羞成怒杀害徐婧虽不惧死却也知这样死而无用，她必须得保全性命，设法拖延，以待转机。
于是她先假意顺承其意，又说自己重孝在身不吉利，需等到晦日，设祭除服后，再嫁与妫览为妻。
按照风俗，人们都会在每月最后一日袚褉除厄，时下已是月末，妫览想到两日后就是晦日，他也不用急于一时，免得真的沾染上什么晦气的东西，便答应了下来。
徐夫人将要嫁给丹阳都督妫览的消息一传出来，城内越发人心惶惶。
孙太守尸骨未寒，妫览就掌控郡府，还要娶其遗孀，任谁都猜得出，这绝不可能是徐夫人自愿。
妫览的行为已经不能用胆大妄为来形容，几乎相当于把反叛两个字写脸上。
城内军吏百姓中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猜测，妫戴二人才是谋害孙太守的主凶，而当下，四公子与孙郡主其实是被软禁了起来。
然而他们更担心害怕的，还是丹阳即将陷入战火。
建安五年，吴侯继任之初，庐江太守李术公然反叛，年轻的吴侯亲率大军平叛，围城断粮，城内粮食乏尽，老弱妇孺甚至只能食泥丸果腹，虽然最后皖城不攻自破，李术被枭首示众，可城内已是一片饿殍遍地的惨象。
无论战争是正义还是不义，最苦的始终都是百姓。
而孙尚香听陆议转达这个消息后无疑是惊怒交加，立马掀被下榻，想即刻就去联络傅婴、孙高，幸而被陆议拦住。
“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戌时末，夜色深沉，无月无星。
傅婴接到好友孙高派仆从递来的手书，说有要事，请他即刻过府详谈。虽然信中并未说明何事，傅婴也已猜到多半是关于妫戴二人。
今早妫览进驻郡府，打杀不服官吏，紧接着又传出徐夫人将要嫁给妫览的消息，他几乎可以确定妫戴二人是要独占丹阳郡，与孙氏决裂，恐怕孙府君的死也是二人一手策划。
傅婴孙高都是孙翊亲手提拔的小将，对孙翊忠心耿耿，眼看二贼露出丑恶嘴脸，傅婴顿时就起了为孙府君报仇的心思，可是他势单力薄，还未有计划形成，一看好友相请，心下稍喜，当即随仆从赶往孙高府邸。
两家隔得不远，但傅婴担心二贼会派人暗中监视他们这些孙府君曾经的心腹，所以一路贴着墙边走，又从孙家后门进，分外小心。
刚绕到堂前，傅婴见院内侍立好几名墨衣男子，个个佩刀，神情警惕，一看便知身手不凡，不像是普通人的家丁，反而更像是与他一般的兵将。
怀着满腹疑问走进大堂，堂内三人，其中一人正是孙高，另一清俊男子他完全不认识，而当看见站在男子身旁的少女时，更是让傅婴大吃一惊，“郡主？”
少女虽身着麻布粗衣，面色苍白，但着实是孙郡主没错！
傅婴怔愣间，孙高快步走过来，欣喜道：“傅兄你可算来了！快来拜见郡主。”
傅婴如梦初醒般回神，连忙走上前，欲屈膝跪下行礼，孙尚香急忙扶起他，“将军快快请起。”
“郡主您不是……”不是在太守府吗？傅婴满脸疑惑。
“我们都被那两贼人骗了！”孙高愤然道，“哼，说是太守府遇刺，其实就是他们贼喊捉贼！”
傅婴反应过来，脸上亦腾起怒意。
孙尚香平静地注视着眼前两位青年小将，忽然向后退了半步，双手合揖，躬身一礼。
“郡主这是做什么？！”两人惊讶不已。
“妫戴二贼指使边鸿刺杀三哥，又将罪责统统推给边鸿，杀其顶罪，昨夜，二贼彻底撕破伪装，悉数杀害我侯府卫兵，几乎置我于死地，扣押我四哥为质，又欲逼迫强娶三嫂，实在是罪大恶极！”
陆议站在孙尚香身旁，始终默默看着她。孙尚香神情虽冷静，但他能感受到她心里压抑的痛苦、愤怒、仇恨，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孙尚香在此，求两位将军助我除去恶贼，报仇雪恨！”
她脸上没有慌乱，没有眼泪，没有软弱，只有报仇杀贼的决心。
傅婴孙高大受震动，两人虽有心杀贼，但势力微薄，不知该如何行事，面对大权在握的妫戴二人，他们两个小将毕竟还是缺了一些底气。
孙尚香的出现和这番话，让他们既心生愧疚又瞬间充满了动力。
郡主一个女郎尚不惧生死，他们受孙府君知遇之恩，主君蒙难，他们自然当为君报仇！士为知己者死，何须犹豫不定顾忌自身？
傅婴不由跪倒在孙尚香面前，流泪道：“某受孙府君厚恩，恨不能以命报答，之所以不当即赴死，乃不能手刃贼人，死亦无益，不瞒郡主，属下已计划杀二贼，不过还未思虑周全，未敢轻举妄动。今日之事，实乃夙夜所盼！”
孙高亦跪下，抱拳泣声道：“此亦属下所想，愿听凭郡主差遣，手刃贼人，为府君报仇！”
孙尚香扶起二人，心中感激不已，郑重颔首，“多谢两位将军。”接下来便是制定计划。
眼下城内除太守府卫兵外，还有步兵千人，骑兵一百，二名部曲督，一名骑督，十名部曲将，傅婴孙高就是部曲将，手下各有一百兵，两人立即提议，将此事告之部曲督与骑督，直接调动城内军队剿灭二贼及叛变府兵。
孙尚香蹙眉不语，陆议摇了摇头，两人都不赞同。
一来，除了可以确定府兵统领已被收买叛变，其他将官中，哪些已投靠妫戴二贼，哪些又在摇摆不定，眼下根本不清楚，冒然调兵，若有军中部将也倒向二贼，他们这些人反而会被一网打尽。
二来，就算城内所有部将都愿听孙尚香调遣，可调动守军与府兵作战，不仅会危及孙匡与徐婧的性命，恐怕还会导致郡中大乱，定然无法抵挡江北虎视眈眈的刘馥。
其实，最迅速有效的办法，就是直接刺杀妫戴二贼。
贼首伏诛，叛兵群龙无首，便不成威胁，而那些还在犹疑的将官，见妫戴二贼已死，自然会继续效忠孙氏。
可二贼出入都有兵士护卫，要杀他们并不容易。
孙尚香昨日的计划之所以失败，阿淇出卖泄密的可能性虽然最大，但也有她行事太急引起对方警觉的可能。
妫戴二贼本就心中有鬼，她一再派人催他们入府，就算无人泄密，他们恐怕也会心生怀疑，选择先下手为强。
想到此，孙尚香越发觉得是自己的冲动和失策才导致这么多人丧命，脸上又露出那种深深的悲伤、愧疚神色，沉默片刻，她抬起头，眸中透出一丝决然，“只有接近妫戴二贼才有机会杀他们，我想到一个办法……”
“不可。”陆议不待她说完，皱眉否决。
孙尚香微不可查地轻叹口气，转头看他，“我还什么都没说。”
陆议蹙眉对上她的目光，眼神如幽潭深邃，似能看透她心中所想，“臣知道郡主想说什么，但是不可。”
傅婴孙高面面相觑，一是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二是惊讶这个陆都尉竟当面反驳郡主。语气还如此的……强硬？更奇怪的是，郡主脸上竟然毫无被冒犯的怒意。
孙尚香脑袋还是有些昏沉，抬手轻抚眉心，略显疲惫道：“那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陆议微微颔首，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
他先前所说的机会，就是在晦日于内室设伏诛杀，因为只有在成亲之日，才是妫览最放松警惕之时，而且兵士也不会跟着他进徐夫人内室。
当然，机会有了，要想计划万无一失，还需将所有潜在的威胁、可能的变故都考量到，一一想好应对之策，才能定下最周密的部署。
第一，此事知晓的人越多越容易走漏消息，但仅凭陆议手下这几人也不够，所以傅婴孙高得秘密召集孙翊从前的心腹，不过必须都是绝对忠心孙氏之人。
第二，要想诛杀二贼成功，晦日成亲当天，需得靠徐夫人派心腹避开府内耳目，打开后门引他们入府，埋伏于内室，再邀妫览前来，这一过程必须得速战速决，且徐夫人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第三，为免看守的叛兵得到消息后拿孙匡要挟，他们还需兵分两路潜入太守府，杀贼与救人得同时进行。
第四，行动开始后，立即派人护送郡主安全出城，赶去临近的庐江郡皖城。傅婴孙高手下兵士主要负责城北守卫，因此走北门最容易。这样就算他们行动失败，也能保住孙尚香的安全，其次，若吴侯大军及吴县援军迟迟未至，孙尚香也能去庐江调兵，以防杨州刺史刘馥渡江进攻。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傅婴孙高听得入神，等陆议将他所有的布局谋划详细说完，两人连连点头赞许，暗叹他心思缜密，深谋远虑，隐隐有大将之风。
当然，最后拍板定案的人还是郡主，傅婴孙高看向已经在案前坐下的孙尚香，抱拳请她示下。
入夜寒气重，孙尚香风寒未愈，又发起低烧，她以手支额，脸色越发苍白疲倦，但依旧强打起精神，坐直身子，微弯唇角道：“我想和陆都尉单独谈谈。”
傅婴孙高神情微怔，不约而同偏头望向陆议。而陆议并无惊讶，只是垂眸轻叹一声，拱手答诺。傅婴孙高虽心里疑惑，但也不好多嘴问，于是抱拳行礼，准备退出大堂。陆议似忽然想到什么，上前一步，对孙高低声道：“郡主感染风寒，麻烦将军让人熬些驱寒的汤药来。”
孙高傅婴一听，这才恍然明白，原来郡主看着面色不大好是因为染病，孙高连忙应下，快步走出大堂，吩咐下人，傅婴也跟着退了出去，堂内只剩孙尚香陆议两人。
陆议回身走到孙尚香身侧，见她双手支在案上，上半张脸埋在掌心里，露出的双唇苍白无血色，长发披散在微躬背上，显得十分疲惫无力。
孙尚香忽然长叹一声，揉了揉双眼，放下手，眼角余光瞥见陆议不知何时站到了身旁，略微一惊，仰起头，正好就看见陆议用那种同情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轻轻蹙眉，“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像她身染重病快死了一样。
陆议怔然回神，立马移开目光，喉头微动，低声道：“抱歉。”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孙尚香收回眼神，指了指案边的位子，淡淡道：“坐吧。”
陆议撩袍坐下，背脊笔挺，目不斜视。
孙尚香也不拐弯抹角，看着他直接道：“你方才说的计划，考虑是很周全，但我不赞同。”
其实小鹿这是心疼怜惜的眼神，不过阿香表白被拒后就不再抱有幻想，所以当成是同情的眼神，小鹿追妻路漫漫呐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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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对于妫览戴员而言，却是令人振奋的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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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昨夜府兵叛乱后，徐婧就已确定谋害孙翊的幕后主使就是妫戴二人，妫览竟还无耻逼迫她嫁给他徐婧恨不得拿着刀子与他同归于尽可又想到当下孙匡被关入大牢重兵看守命在旦夕，阿香虽逃出太守府，却消息全无，生死不知。若她违逆不从定会被妫览恼羞成怒杀害徐婧虽不惧死却也知这样死而无用，她必须得保全性命，设法拖延，以待转机。
于是她先假意顺承其意，又说自己重孝在身不吉利，需等到晦日，设祭除服后，再嫁与妫览为妻。
按照风俗，人们都会在每月最后一日袚褉除厄，时下已是月末，妫览想到两日后就是晦日，他也不用急于一时，免得真的沾染上什么晦气的东西，便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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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战争是正义还是不义，最苦的始终都是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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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妫览进驻郡府，打杀不服官吏，紧接着又传出徐夫人将要嫁给妫览的消息，他几乎可以确定妫戴二人是要独占丹阳郡，与孙氏决裂，恐怕孙府君的死也是二人一手策划。
傅婴孙高都是孙翊亲手提拔的小将，对孙翊忠心耿耿，眼看二贼露出丑恶嘴脸，傅婴顿时就起了为孙府君报仇的心思，可是他势单力薄，还未有计划形成，一看好友相请，心下稍喜，当即随仆从赶往孙高府邸。
两家隔得不远，但傅婴担心二贼会派人暗中监视他们这些孙府君曾经的心腹，所以一路贴着墙边走，又从孙家后门进，分外小心。
刚绕到堂前，傅婴见院内侍立好几名墨衣男子，个个佩刀，神情警惕，一看便知身手不凡，不像是普通人的家丁，反而更像是与他一般的兵将。
怀着满腹疑问走进大堂，堂内三人，其中一人正是孙高，另一清俊男子他完全不认识，而当看见站在男子身旁的少女时，更是让傅婴大吃一惊，“郡主？”
少女虽身着麻布粗衣，面色苍白，但着实是孙郡主没错！
傅婴怔愣间，孙高快步走过来，欣喜道：“傅兄你可算来了！快来拜见郡主。”
傅婴如梦初醒般回神，连忙走上前，欲屈膝跪下行礼，孙尚香急忙扶起他，“将军快快请起。”
“郡主您不是……”不是在太守府吗？傅婴满脸疑惑。
“我们都被那两贼人骗了！”孙高愤然道，“哼，说是太守府遇刺，其实就是他们贼喊捉贼！”
傅婴反应过来，脸上亦腾起怒意。
孙尚香平静地注视着眼前两位青年小将，忽然向后退了半步，双手合揖，躬身一礼。
“郡主这是做什么？！”两人惊讶不已。
“妫戴二贼指使边鸿刺杀三哥，又将罪责统统推给边鸿，杀其顶罪，昨夜，二贼彻底撕破伪装，悉数杀害我侯府卫兵，几乎置我于死地，扣押我四哥为质，又欲逼迫强娶三嫂，实在是罪大恶极！”
陆议站在孙尚香身旁，始终默默看着她。孙尚香神情虽冷静，但他能感受到她心里压抑的痛苦、愤怒、仇恨，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孙尚香在此，求两位将军助我除去恶贼，报仇雪恨！”
她脸上没有慌乱，没有眼泪，没有软弱，只有报仇杀贼的决心。
傅婴孙高大受震动，两人虽有心杀贼，但势力微薄，不知该如何行事，面对大权在握的妫戴二人，他们两个小将毕竟还是缺了一些底气。
孙尚香的出现和这番话，让他们既心生愧疚又瞬间充满了动力。
郡主一个女郎尚不惧生死，他们受孙府君知遇之恩，主君蒙难，他们自然当为君报仇！士为知己者死，何须犹豫不定顾忌自身？
傅婴不由跪倒在孙尚香面前，流泪道：“某受孙府君厚恩，恨不能以命报答，之所以不当即赴死，乃不能手刃贼人，死亦无益，不瞒郡主，属下已计划杀二贼，不过还未思虑周全，未敢轻举妄动。今日之事，实乃夙夜所盼！”
孙高亦跪下，抱拳泣声道：“此亦属下所想，愿听凭郡主差遣，手刃贼人，为府君报仇！”
孙尚香扶起二人，心中感激不已，郑重颔首，“多谢两位将军。”接下来便是制定计划。
眼下城内除太守府卫兵外，还有步兵千人，骑兵一百，二名部曲督，一名骑督，十名部曲将，傅婴孙高就是部曲将，手下各有一百兵，两人立即提议，将此事告之部曲督与骑督，直接调动城内军队剿灭二贼及叛变府兵。
孙尚香蹙眉不语，陆议摇了摇头，两人都不赞同。
一来，除了可以确定府兵统领已被收买叛变，其他将官中，哪些已投靠妫戴二贼，哪些又在摇摆不定，眼下根本不清楚，冒然调兵，若有军中部将也倒向二贼，他们这些人反而会被一网打尽。
二来，就算城内所有部将都愿听孙尚香调遣，可调动守军与府兵作战，不仅会危及孙匡与徐婧的性命，恐怕还会导致郡中大乱，定然无法抵挡江北虎视眈眈的刘馥。
其实，最迅速有效的办法，就是直接刺杀妫戴二贼。
贼首伏诛，叛兵群龙无首，便不成威胁，而那些还在犹疑的将官，见妫戴二贼已死，自然会继续效忠孙氏。
可二贼出入都有兵士护卫，要杀他们并不容易。
孙尚香昨日的计划之所以失败，阿淇出卖泄密的可能性虽然最大，但也有她行事太急引起对方警觉的可能。
妫戴二贼本就心中有鬼，她一再派人催他们入府，就算无人泄密，他们恐怕也会心生怀疑，选择先下手为强。
想到此，孙尚香越发觉得是自己的冲动和失策才导致这么多人丧命，脸上又露出那种深深的悲伤、愧疚神色，沉默片刻，她抬起头，眸中透出一丝决然，“只有接近妫戴二贼才有机会杀他们，我想到一个办法……”
“不可。”陆议不待她说完，皱眉否决。
孙尚香微不可查地轻叹口气，转头看他，“我还什么都没说。”
陆议蹙眉对上她的目光，眼神如幽潭深邃，似能看透她心中所想，“臣知道郡主想说什么，但是不可。”
傅婴孙高面面相觑，一是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二是惊讶这个陆都尉竟当面反驳郡主。语气还如此的……强硬？更奇怪的是，郡主脸上竟然毫无被冒犯的怒意。
孙尚香脑袋还是有些昏沉，抬手轻抚眉心，略显疲惫道：“那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陆议微微颔首，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
他先前所说的机会，就是在晦日于内室设伏诛杀，因为只有在成亲之日，才是妫览最放松警惕之时，而且兵士也不会跟着他进徐夫人内室。
当然，机会有了，要想计划万无一失，还需将所有潜在的威胁、可能的变故都考量到，一一想好应对之策，才能定下最周密的部署。
第一，此事知晓的人越多越容易走漏消息，但仅凭陆议手下这几人也不够，所以傅婴孙高得秘密召集孙翊从前的心腹，不过必须都是绝对忠心孙氏之人。
第二，要想诛杀二贼成功，晦日成亲当天，需得靠徐夫人派心腹避开府内耳目，打开后门引他们入府，埋伏于内室，再邀妫览前来，这一过程必须得速战速决，且徐夫人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第三，为免看守的叛兵得到消息后拿孙匡要挟，他们还需兵分两路潜入太守府，杀贼与救人得同时进行。
第四，行动开始后，立即派人护送郡主安全出城，赶去临近的庐江郡皖城。傅婴孙高手下兵士主要负责城北守卫，因此走北门最容易。这样就算他们行动失败，也能保住孙尚香的安全，其次，若吴侯大军及吴县援军迟迟未至，孙尚香也能去庐江调兵，以防杨州刺史刘馥渡江进攻。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傅婴孙高听得入神，等陆议将他所有的布局谋划详细说完，两人连连点头赞许，暗叹他心思缜密，深谋远虑，隐隐有大将之风。
当然，最后拍板定案的人还是郡主，傅婴孙高看向已经在案前坐下的孙尚香，抱拳请她示下。
入夜寒气重，孙尚香风寒未愈，又发起低烧，她以手支额，脸色越发苍白疲倦，但依旧强打起精神，坐直身子，微弯唇角道：“我想和陆都尉单独谈谈。”
傅婴孙高神情微怔，不约而同偏头望向陆议。而陆议并无惊讶，只是垂眸轻叹一声，拱手答诺。傅婴孙高虽心里疑惑，但也不好多嘴问，于是抱拳行礼，准备退出大堂。陆议似忽然想到什么，上前一步，对孙高低声道：“郡主感染风寒，麻烦将军让人熬些驱寒的汤药来。”
孙高傅婴一听，这才恍然明白，原来郡主看着面色不大好是因为染病，孙高连忙应下，快步走出大堂，吩咐下人，傅婴也跟着退了出去，堂内只剩孙尚香陆议两人。
陆议回身走到孙尚香身侧，见她双手支在案上，上半张脸埋在掌心里，露出的双唇苍白无血色，长发披散在微躬背上，显得十分疲惫无力。
孙尚香忽然长叹一声，揉了揉双眼，放下手，眼角余光瞥见陆议不知何时站到了身旁，略微一惊，仰起头，正好就看见陆议用那种同情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轻轻蹙眉，“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像她身染重病快死了一样。
陆议怔然回神，立马移开目光，喉头微动，低声道：“抱歉。”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孙尚香收回眼神，指了指案边的位子，淡淡道：“坐吧。”
陆议撩袍坐下，背脊笔挺，目不斜视。
孙尚香也不拐弯抹角，看着他直接道：“你方才说的计划，考虑是很周全，但我不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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